第4 章 空欢喜

被朦胧夜色包裹着的东郊六间货仓，在明炜目光的俯瞰下，就像六头巨兽趴在那，随时对有可能出现的目标发起攻击一般，一片漆黑的四周静得有些瘆人。

这些货仓顺应改革的浪潮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，曾经车水马龙也曾经辉煌无比。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，随着城西郊高速公路的开通，交通严重滞后的现实令这些货仓逐渐被时代所抛弃，最终凋零败落至无人问津。

八点二十分，明炜抵达后，曾摸进货仓转了一圈，里面能搬走的设施全都搬空了，除了四堵墙空空如也，猫狗都嫌弃地溜到别的地儿去了，的确是一处适合干鸡鸣狗盗类勾当的好处所。六间货仓，呈一二三，四五六双列排开，3号和6号货仓毗邻明炜现在待着的一个无名小山包，交易双方一旦发现情况不妙，大可蹿上山包溜之乎也。

现在这个小山包已被八点五十分赶来的一个特警中队所占据，货仓四周其他的通道则被明炜的一二中队严密把控，曲磊傲娇地说，就是一只蚊子也休想飞得出去，说着拍了脖颈一巴掌，这儿的蚊子太厚了。

时间在闷热和焦躁的等待中悄然滑过。九点半都过了，所有通向这里的沿途监视点均未发现任何动静，明炜一直沉着的一颗心开始略微有些躁动了，不应该呀，这个点了交易双方怎么着也该有一方来人踩点了，难道就这么自信吗？

“明队，有些不对劲啊。”挨着他趴在草丛里的曲磊嘀咕了一句。

“再等等。”虽感觉有些不大妙的明炜只能如此回复他。

九点四十五分，各监控点相继传来尚未发现可疑人等的消息。

“怎么回事啊，他们非得等到十点钟才来吗？”就连趴在明炜右侧的许忻也觉察到了不对劲。

略微有些躁了起来的明炜刚对她吼出一句“闭嘴，”手里攥着的手机屏亮了，谷正朝的电话。

“你这边情况怎么样了？”他的这一问令明炜心一沉，不妙的感觉愈发加深。二十分钟前两人才通过话，这一问已然在提示他十里铺光明化工厂那边好像也出了状况。

果然，还没等明炜开口，谷正朝接着告诉他，林宇那边整间厂子里至今也看不见一个人影。

这就不是明炜正在思及的对方或许临时改变了交易地点的问题了。按照事先的约定，只有等到明炜这边动了手，林宇才下手。那么，明炜剩下的事情，就是死等十点钟来临那一刻了，尽管预感告诉他希望渺茫。

几乎是两眼死死盯着手表，明炜绝望地等到了十点钟那一刻，货仓周边仍死一般沉寂。

随着明炜从地上爬起，其他人均也站了起来，全都用失望且颓丧的目光看着明炜。

“是不是对方临时改变了交易地点啊？”许忻小声地在问着曲磊，这或许是现在所有人心里都在想的一个问题。

明炜的手机屏再一次亮了，居然是林宇打来的，他将手机刚贴近耳廓，便传来林宇的咆哮声：“明炜，你搞的什么名堂？”

不由得明炜的心一紧，出事了？“怎么了？”他语气仓促地问。

“你难道没听见吗？”林宇的吼怒声几乎把明炜的耳膜震穿。

“吼什么吼，你给我说事！”明炜禁不住也吼叫起来。

“我这儿秒针刚指向十点整，化工厂的一个车间‘轰’一声爆响炸上了天，现在整个厂子火光冲天，我的人进去还是不进去，你告诉我。”林宇的吼声十丈开外的人都能听得见。

“那你只需做一件事，打119。”难以忍受内心痛楚的明炜欲将手里的手机往地上摔去，被眼疾手快的曲磊一把搂住了。“冷静点。”

稍稍冷静下来的明炜让曲磊去通知特警的人撤，然后交代章昊和程辰，让他们的人也撤了，许忻赖在他身边不肯走，明炜对程辰歪歪脑袋，程辰生拉硬拽才把她拖走了。

待曲磊回来时，明炜正靠在一棵树上苦思冥想。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，曲磊开口了：“两种可能性，卧底暴露；消息走漏。”

明炜的身子往下一滑坐在了地上，双手捧头：“我脑子有些乱，你帮我分析一下，哪种可能性比较大。”

曲磊也坐了下来：“若是暴露，卧底不会不有所察觉，也就不大可能送出这份情报。但要说咱们内部走漏了消息，可能性虽有但不大。”

这说了等于没说，就在明炜朝他一瞪眼时，他才继续道：“我们几乎和林队前后脚出的门，十里铺比咱这要近了十多公里，他应该先到。可他那边传来的消息是，自抵达后就没见厂里有人，然后十点钟就爆了，像是事先就刻意安排好了的。”

明炜缓缓点了点头说：“你的意思是怀疑有人做了这个局，那么问题就应该还是出现在卧底身上，他暴露了而不自觉方才送出了这份情报……”

说得好好的，他的身体突然僵了一僵，以一个飞快的速度摸出手机拨出一组号码。静夜里，曲磊听得清清楚楚“您拨叫的号码已经关机。”

面色一变的明炜接着又拨了一个号码，第一时间就接通了。

“尹俪，你在哪？”

尹俪说在家里。局里在灯具店附近替她租了间房，白天她和老周“守店，”到了晚上九点，老周便让她回家，这也是经明炜同意了的。

“你马上赶到店里看看情况，若老周不在，就在店里等着我。”

但见结束通话的明炜倏然一个翻身爬起，起得猛了些，眼前一黑，幸得曲磊一把拽住了。

“你慢些，我让人把车开过来。”曲磊拿起手机。“程辰，你还在吗？马上把车开到货仓这边来，快！”

两人刚下到山脚，程辰驾着警车高速开了过来，刹停在两人身边。曲磊替明炜拉开后车门，明炜正准备钻进去，车里猫着一个人，居然是许忻，他气恼地喝一声“下去。”

在许忻的身体往一边缩去时，程辰在前面说，她死乞白赖非要跟过来，言外之意是他可得罪不起林宇。

“没别的车了，你要把我扔在这荒郊野外呀。”许忻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觑着明炜。

没时间跟她啰嗦的明炜只得上了车，对程辰吼了一嗓：“去玫瑰街。快！”